太平公主薛绍墓被发现「太平公主薛绍墓被发现」

《大明宫词》里的“太平公主”和“薛绍”

你是否还记得《大明宫词》里的薛绍

年终的考古圈很有意思。

发现了粮仓：商代的“国家粮仓”找到了，全部装满粮食，够近7万人吃一年。

还发现了爱情：唐太平公主的第一任驸马薛绍的墓葬。

如果看过电视剧《大明宫词》，你一定记得那经典一幕：少女太平（周迅饰）与薛绍（赵文瑄饰）相遇上元灯节，太平摘下薛绍的面具，那张明媚的脸，让她永生难忘。

所以，今天我们只说爱情。

12月17日，在陕西省西咸新区空港新城底张街道岩村，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发掘出一座大型唐代墓葬。出土墓志证实，该墓墓主是唐太平公主第一任驸马薛绍，下葬于神龙二年（706年）正月。墓内共出土各类文物120余件（组），主要为彩绘陶俑。

尉薛绍墓出土的墓志。 新华社发

2019年，距离薛绍下葬，已是1000多年后。

薛绍，河东汾阴人，也就是今天的山西万荣。他的父亲叫薛瓘（guàn），母亲是唐太宗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女儿城阳公主，他是薛瓘和城阳公主的第三个儿子。

薛绍和太平公主的关系，其实是表兄妹。

永隆二年（681年），20岁的薛绍和16岁的太平公主结婚，不到30岁就有了两儿两女。薛绍还担任中央正三品高官，但主要工作内容却是跟太平公主过日子。

人生赢家无疑了。

可惜，两人的爱情成了政治牺牲品。武则天的专权引发了李唐皇族的不满，薛绍的哥哥薛顗（yǐ）参与唐宗室李冲的谋反，垂拱四年（688年），武则天下令将薛顗处死，此事牵连到了薛绍——他被“杖一百，饿死于狱”，当时只有27岁。太平公主正怀着他们的孩子。

处死薛绍后，武则天又把太平公主嫁给了自己的堂侄武攸暨，同时也处死了侄媳，给女儿嫁入武家扫清了障碍。

僭越的墓葬背后

太平公主在想些什么

根据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公布的发掘成果显示，薛绍墓发现的地方，是咸阳空港新城，是一座斜坡墓道多天井和小龛的双室砖券墓 。

薛绍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墓志记载的葬地为“雍州咸阳县”。而西咸新区空港新城辖区，古称洪渎原。近年来，考古工作者在空港新城发掘了数量众多的北周、隋、唐高等级墓葬，取得了丰富的考古收获，包括众所周知的上官婉儿墓，薛绍墓距离上官婉儿墓7.3千米，附近还有薛绍与太平公主的次女万泉县主以及次子薛崇简的墓葬，证明该地是北朝晚期至隋唐时代京师长安附近最重要的、等级最高的贵族墓葬区。

根据考古成果显示，两个墓室皆为明圹砖券，前后墓室之间以甬道连通，甬道和墓室已完全毁坏，仅余部分砖铺地和石棺床。

请注意，考古队员在天井和前墓室填土中发现了石人头、望柱顶摩尼珠残件，这说明墓葬地表原来应该有神道和石刻，如今却在墓里发现了，显然，这座墓被毁过。

考古领队、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研究员李明说，薛绍在史书中虽然无传，但其身份特殊——唐代嫡亲公主之子，也是嫡亲公主的驸马，又因卷入政治斗争而身亡，具有典型的时代特征和代表性意义。

“唐驸马都尉薛绍墓的考古价值在于它是后武则天时代下葬时间最早的一座双室砖券墓，结合同时期的高等级唐代墓葬，可归纳出唐代贵族墓葬的‘神龙模式’所反映的武则天至玄宗初期唐代政治文化的深层次特征。从文化内涵上看，唐驸马都尉薛绍墓的发现，无论是从大长安的历史文化阐发，还是对于空港新城所在的咸阳原历史文化底蕴的深入提升，都具有积极的推动作用。”

李明的这段话，信息量很大。

按道理，薛绍是正三品职事官的身份，却享受了后武则天时代首座双室砖券墓的待遇，这是明显的僭越。“这种形制以前适用的是正一品以上级别，比如开国元勋，身份等级非常高的太子、公主等。薛绍以正三品的身份使用双室砖券墓，是有政治含义的。”李明在现场采访中说。

显然，这得到了太平公主的默许。

“武则天死了之后，包括太平公主、韦皇后等宗室的女性，都在模仿武则天，希望掌握权力。她们通过建立墓葬来展示李唐统治的正统性，同时也有拨乱反正的作用。因为武周的统治刚结束，李唐恢复国号不过一年，所以有这样的政治原因在里面。”李明说。

用参与此次考古发掘一位考古队员的说法：“这不仅是怀念旧情，更隐现着太平公主的政治企图——她不仅要左右自己的命运，更要左右别人的命运。”

薛绍的墓室

可能毁于李隆基之手

薛绍墓与上官婉儿墓一样，都遭到了破坏，并且不是一般盗墓贼所为，是官方毁墓，这是唐代的常事。

武攸暨的墓被毁了，上官婉儿的墓也被毁了，薛绍的自然也没有躲过。

据李明描述，现在留存下来的只有石棺床的石板，“石棺床都被翻乱了。”

但李明用“毁墓的迹象”来描述。

“我们现在没有找到准确的毁墓的时间与动机，不像上官婉儿墓有被毁墓的证据链，薛绍墓形不成证据链，所以我们只说有毁墓的迹象，因为没有确实的证据。”

陕西师范大学教授于赓哲认为，最有可能是李隆基“破坏”了薛绍墓。

武攸暨早于太平公主去世。《旧唐书》记载，太平公主谋逆，李隆基击败了姑姑后，把姑父武攸暨的墓毁了，彻底断了太平公主长眠于夫婿身旁的可能。而薛绍因为“公主前夫”的身份，也令李隆基耿耿于怀。

薛绍找到了，太平公主呢？

李明说，由于种种原因，太平公主的墓找到的可能性不大。

薛绍墓墓道。 新华社发

八年婚姻，他们相处不错，但是——

武则天这个丈母娘不好对付

一见薛绍误终身。

剧中，武则天曾说太平太像自己了：“类我”。事实上，薛绍死后，太平公主性情大变，找男宠，迷恋权力，确实越来越像她的母亲了。

薛绍与太平公主的故事在《旧唐书》与《新唐书》中记载寥寥。

不过，于赓哲第一时间在微博上科普了薛绍的正史。

为了婚礼排场

拆了县衙的围墙

河东薛氏，属于中古时期名门望族，与皇室通婚有悠久历史。

薛绍的父亲是薛瓘，迎娶了唐太宗的女儿城阳公主。在此之前，城阳公主的丈夫杜荷（杜如晦之子）因为参与太子位之争被杀。

唐代的婚礼，遵循传统，即黄昏成婚。偶有白天结婚者，皆出于特殊原因。

《新唐书》记载，城阳公主嫁给薛瓘前占卜,结果不利，卜者认为只有白天结婚才可避灾。但是，唐太宗决定不依卜而行，依旧黄昏成婚。

后来，城阳公主夫妇因为巫蛊案（具体案情不详）遭到流放。咸亨二年（671年）五月十六日，城阳公主薨于房州，不久薛瓘也卒于房州。夫妻棺椁双双返回长安。

《旧唐书》里写：“公主丰硕，方额广颐，多权略，则天以为类己”。在以胖为美的时代，太平也不例外。

太平公主长大后想嫁人，又不好明说，经常穿着武官服在高宗和武则天面前晃荡。《新唐书·太平公主传》：“主衣紫袍玉带，折上巾，具纷砺，歌舞帝前。”

高宗和武后大笑：儿，又不做武官，为何要穿成这样？

太平的回答很机智：赐给驸马，行不行？

这段在《大明宫词》中也有表现。

薛绍是高宗的外甥。唐代帝王姻亲，为了巩固皇权，往往如此。当然，这门亲事之所以被成全，主要还是因为薛家门第好，世代与皇室通婚，“政治合格”。

“帝识其意，择薛绍尚之。”称为“尚之”，是因为公主级别高，所以不能说娶太平公主。

永隆二年（681年）七月（结婚月份依据《南部新书》），薛绍与太平公主结婚。

这场婚礼排场之大，史书有载。

唐中前期时，正式的婚礼，还是在晚上举行。从东北的大明宫兴安门，到东南的万安县，延绵不绝的队伍，拿着照明的火把，排成火龙，甚至烤焦了沿途的槐树。

由于宾客太多，他们新房的空地根本不够用，武则天和唐高宗只传达了一个字：拆。

武则天要求借用附近宣阳坊的万年县衙，还要拆掉县衙的大门。但唐高宗指出那大门是隋朝宇文恺亲自设计建造的，不宜拆毁，于是改为拆围墙。

薛绍墓出土的彩绘陶俑。 新华社发

母亲嫁女儿

还对妯娌的身份有要求

太平公主嫁到薛家之前，就曾引发过一番风波。

当时，武则天对薛家的另外几个媳妇不满意，薛顗的老婆萧氏和薛绪的老婆成氏，武则天认为她们不是贵族出身，“我女岂可使与田舍女为妯娌邪”，她的意思是——我女儿怎么能跟农村妇女当妯娌呢？

有人劝她：“萧氏，瑀之侄孙，国家旧姻。”（《资治通鉴》卷二〇二）意思是，萧氏也是南朝的贵族。经过一番劝说，武则天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此事对于薛家仍然有冲击。

家族中辈分比较高的薛克构说：“帝甥尚主国家故事，苟以恭慎行之亦何伤。”（《资治通鉴》卷二〇二）大意是，咱们就小心点吧，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之后，他却引用了一句民谚：“娶妇得公主，无事取官府，不得不为之惧也。”意思是娶媳妇娶了个公主，等于把官司娶回家了。薛家的无奈尽在其中。

薛绍与太平公主的婚姻持续了约八年，育有二子二女。夫妻俩的感情似乎不错，但深陷政治的漩涡中，总是让人难以自主选择。

其间，出现了一件令薛家耿耿于怀的事情。

唐高宗去世后，武则天掌握了大权，宠爱面首冯小宝。因为冯姓是小姓，武则天让冯小宝改姓薛名怀义，与薛绍通谱，并且强行让薛绍尊薛怀义为叔父辈。薛家虽然不敢表示什么，但在那个重门第的年代，薛家一定为此蒙羞。

薛绍是否真谋反

史书各有各的说法

很快祸起萧墙，武则天遭逢徐敬业叛乱和唐朝宗室叛乱后，大搞酷吏政治，薛家因此倒霉。

问题还是出在薛绍的哥哥薛顗身上。

薛顗心向李唐皇室，参与了唐朝宗室举兵，与琅琊王李冲通谋，秘密招兵买马，欲加以响应。李冲失败后，薛顗被下狱处死，薛绍也遭到牵累。

至于薛绍是否参与此事，新旧唐书给出了不同的说法。

《旧唐书》卷一八三《武攸暨传》：“太平公主者，高宗少女也。以则天所生，特承恩宠。初，永隆年降驸马薛绍。绍，垂拱中被诬告与诸王连谋伏诛。”——薛绍遭到诬陷。

《新唐书》卷八〇《李冲传》：“济州刺史薛顗与其弟绍谋应冲，率所部庸、调治兵募士，冲败，下狱死。”——薛绍也参与了预谋。

《资治通鉴》卷二〇四：“济州刺史薛顗、顗弟绪、绪弟驸马都尉绍，皆与琅邪王冲通谋。顗闻冲起兵，作兵器，募人；冲败，杀录事参军高纂以灭口。十一月，辛酉，顗、绪伏诛，绍以太平公主故，杖一百，饿死于狱。”——薛家三兄弟皆参与了举兵预谋，饿死狱中。

那么，墓志里怎么说？

这次考古发现的薛绍墓墓志，记载了薛绍的世系、官职、死因、下葬时间及子嗣等种种信息，是唐代墓志常见的套路。

墓志记载薛绍死于永昌元年，公元689年。《资治通鉴》记载的是垂拱四年（公元688年）十一月，相差无几。

不过，和上官婉儿墓不同，墓志有署名，由当时朝廷的第一笔杆子崔融撰写，他曾经当过李显的伴读，后来又屈节佞附于武则天的男宠张易之、张昌宗兄弟，是一个投机分子。

但是，此人文章写得漂亮，“为文典丽当时罕有其比”，皇帝的命题作文，基本都是由他撰写，比如武则天哀册《则天哀册文》。

不过，墓志里对于薛绍之死写得很隐晦，只提到他是被诬告的，并没有在狱中饿死的细节，十分微妙。

“太平公主还是不愿意把丈夫之死与母亲相连，将其归罪于薛怀义和酷吏周兴，但传世史料并未这样记载。”李明说。

（原标题《薛绍墓现身太平公主爱上的第一个男人找到了》米原作者马黎。编辑向冬雪）